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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一对师兄弟啊, 实在是难得一遇的天才人物，年纪轻轻, 修为顶尖，心怀大道，斩妖除魔。人们为了表示尊敬，分别赠予他们青莲君与少陵君的称号。虽然两位都是仙风道骨的人物，但为人处世却大相庭径。这位青莲君, 本名微生风, 性格邪魅狂卷，千杯不醉, 最热衷的事情便是喝酒和姑娘。”
听到此处, 风清扬嘴角抽了抽。
“而那位少陵君，本名微生瞳, 虽然也是嫉恶如仇，但不同于青莲君的平易近人，他性子比较高冷。啧, 不过说起他啊, 人们往往都是唏嘘遗恨……“八字胡说着说着，不免情绪带入, 孩子们好奇心被勾起，纷纷催促他快些讲。
八字胡绘声绘色地讲了几个他们降妖除魔的故事，最后才道：”……后来，不知是何原因，微生瞳修了妖魔道, 一夜之间性情大变，背叛师门，屠戮苍生，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堕仙，人们便又送给他一个称号，灭世妖瞳。微生家一面极力粉饰家丑，一面暗中竭尽全力追捕，然而微生瞳是百年一遇的天才，修为极高，心机深沉，所以一时间竟然无人能奈他何。最后，还是他青梅竹马、并肩作战的师弟微生风亲自出手。两人约在一处山巅大战三天三夜，说起这一战，着实精彩，毕竟是顶尖者之间的决斗，据说尘离和阙化的剑光照彻长夜，亮了整个夜空，生生将山巅劈成两半。这一战的结果，微生风身受重伤，以微弱优势将微生瞳击落山崖，生死不明。”
一个孩子问：“后来怎么样了？”
八字胡捏捏须，道：“我也不太清楚。反正，不管是当年风流恣意的酒中谪仙和寒松剑圣，亦或是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灭世妖瞳，如今都鲜少人提起，怕是早被遗忘了。这么多年没听到消息，大概已经化作一堆白骨。”
孩子道：“这个故事不好听。大侠为什么要变成妖魔？为什么要自相残杀？”
八字胡觑道：“小孩子懂什么。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的。来来，把糖都拿着，一边玩儿去。”
孩子们拿着糖一哄而散。
而风清扬却有些回不过神。直到红衣少年叫了他一声，才呐呐地转头看他。
少年敏锐地洞察出他的一丝不正常，问怎么了。风清扬摇摇头，说没事。这时，讲完故事的八字胡也过来了，惊讶道：“啊呀，风老弟你这是怎么了？脸色这么苍白！”
风清扬勉强笑道：“你故事讲的不错。”
八字胡满脸骄傲道：“不瞒风老弟，我以前老本行就是说书的。”
风清扬：“……”
八字胡又道：“要我说啊，什么青莲君、少陵君，风老弟你的本事一点也不比他们差，就是差了点背景和运气。你要是也生在什么修仙三大世家，早就名扬天下，何必在这里摆摊算卦呢……”
风清扬抚着卦骨的手指微微一颤，轻声道：“怎么会……”
八字胡道：“不过看你每天只算三卦，颇有古时高人风范。风老弟，要是出去西元镇闯一闯，你还是很有前途的。”
风清扬已经完成今日任务，边收拾卦摊，边垂眸道：“三卦为限，不是为了这个。”
八字胡道：“啊？那是为什么？”
风清扬抬头，认真道：“为了，不和你抢生意。”
八字胡：“……”好……好扎心啊。
晚上，风清扬回到小屋，瞥一眼挂在墙上落满灰尘的尘离剑，伸手摘了下来。他坐到桌边，点燃一直放在桌上的一盏萤黄琉璃羊角灯，借着微弱灯火，拔剑擦拭。剑身雪亮，灵气环绕，不用擦也很干净，但他还是感觉嗅到了一股浓重血腥味。
这把剑曾斩断过阙化，也刺入过那个人的胸膛。
他恐怕永远也忘不了血液喷薄而出的颜色。
风清扬不愿再去回忆往事，忙打断思绪，走到一个落锁的箱子前，打开，里面只放了一套蓝色锦袍和一顶阴阳鱼冠。样式朴素，光泽鲜亮。
风清扬轻叹了一口气，将尘离置于其上，合上箱盖。
做完这些，他才察觉窗外有动静，回头一看，黑色影子一映而过。打开门，只见月光下篱笆外的一个熟悉红影隐匿在不远处的黑暗中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皆是如此。
风清扬照旧每晚会在院中摆一碗白米饭，但少年不像往常一样吃完就走，而是会悄悄地躲在窗外观察他。
风清扬原先觉得莫名其妙，直到他白天注意到少年眸中欲言又止的情绪，才明白他是在担忧自己。风清扬心中有些无奈，又有些觉得好笑，便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。
少年与他接触多了，逐渐不和以前似的胆小羞涩，风清扬在街头摆摊算卦，少年每天都会出现一会儿，两人有时交谈几句。风清扬发现，虽然少年来历不明，一身伤痕，记忆全无，但从他谈吐气质、恢复能力、特殊体质看来，显然不是普通人。
风清扬曾试图想探究他身上的伤痕从何而来，但少年一听这个问题便如临大敌。风清扬见他性命无逾，暂且安好，又不愿多说，想到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难言之隐，便也不多作纠结。
如是过了一个月。
某一天，风清扬回过神来，才发现少年已经好几天没来卦摊了。但是与此同时，镇上又出了一件怪事。让他不得不分出心思应对。
谁知，他也没想到，这件怪事竟让他直接知道了少年企图隐藏的身份。
事情的起因是西元镇失踪了一批孩子，风清扬一路调查过去，不出两天就找到了他们，并且牵出一件在镇上掩埋许久、令人瞠目结舌之事。
原来，镇上最繁华中心的那栋三层赌坊，竟然是一个做着人、妖买卖的地下交易场所。
风清扬和八字胡闯入地牢时，每一间牢房都塞满了病恹恹的妖物和人类，环境恶劣、气味诡异，黑暗与血腥并存。逼问之下，经营赌坊的几个人将真相说了出来。他们这种表面上开赌坊，其实暗地里用人类与邪修手中的妖物作交换，然后转卖给人类贵族或商人。至于被邪修拿去的人类，可能专门送给一些吃人的低级妖物，或者是修炼禁法所用，他们便不太清楚了。
八字胡淬了一声，响亮道：“你们可真不是东西！两头都不是人！说是魔鬼简直侮辱了魔鬼！”把几个人狠揍了一顿。
风清扬将人都放出来，将妖物收入御魂囊准备日后再作打算。就在这时，他鼻端忽然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血腥味。
风清扬脚步一转，走到那间最黑暗的牢房。只见里面的墙角还蜷缩着一个红色身影。
原来他在这里！
风清扬原本觉得少年和赌坊有脱离不了的联系，此时一看，他也是一个受害者，心中石头顿时落地。
然而，少年的状态却有些奇怪。
风清扬拧断捆住他手脚的锁链，拍拍他的肩膀，问了句没事吧。可少年却蜷起双腿浑身哆嗦地往墙角缩，紧紧地将脸埋在臂弯里。风清扬当他受了惊吓，催动火符靠近他，想帮忙检查一下哪里受伤。
少年感觉到火光温度，一下子崩溃，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，慌张凌乱道：“不要看我！不要看我！”
风清扬安抚地拍着他的背，柔声道：“没事了。不要怕。”
少年逐渐冷静下来，似乎是意识到今天躲不过去了。手臂微微一抖，认命般地放下了捂住脸的手。神情黯然，像是在等待死刑的宣判。
火光明灭中，风清扬清楚地看到了他极力遮掩的东西。
原来，少年此时俨然是一双血红色的眸子。
这种异族受伤之后才会出现的特征，显然证实了他并非人类。是妖。
少年见他眼中不加掩饰的错愕惊讶，红瞳中又破碎出一丝崩溃，慌忙以手遮脸。“对不起！”
谁知，手腕却被轻轻扣住，拉下。眼中映出一个洒了柔光的温和笑容。“为什么总说对不起？”
风清扬是真的迷惑，少年却低头喃喃道：“你看上去很吃惊。”
风清扬道：“嗯。因为我从你身上，感觉不出任何一丝妖气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