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回 九天玄音之一 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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宇文玉儿进了路边的遇仙酒肆,店家出来招呼。要了一壶桃花?,一盘牛肉,正自饮自酌,忽然听到路上传来吵闹声。
“直娘贼!看我不打死你!看我不打死你!”声音颇为稚嫩。
“哎呦!哎呦呦!程铁牛住手!程铁牛住手!我是你家娘娘的贵客,指不定哪日还会当你家娘娘的夫君,那时我便是你的主子……哎呦……好痛,好痛,怎么恁般无理?”是一个少年的声音。
“打你!打你!打死你!打死你!”程铁牛囔道。
“哎呦!哎呦……我这里有几颗金子,你将去打些酒吃,哎呦,哎呦呦……”
撕扯着到了店门前。
玉儿细看,那个叫程铁牛的是个童子,约莫11、2岁年纪,挽着双髻,穿着道袍,斯文不似斯文,粗鲁不像粗鲁,倒也有几分可爱。那青年男子有些面熟,想了许久,与杨勇有几分相似,却要斯文俊秀许多。“你是杨广,杨勇的弟弟?”忍不住问道。
“却怎的晓得本公子的名字?我不认识你……”杨广抬头望了玉儿一眼:“果真是熟人,长安城里我们一起喝过酒吃过肉,还去‘好运楼’碰过运气。熟人好,熟人好。”便要过来勾肩搭背。
“原来他是你搬来的救兵?我一个人打你们两个……”程铁牛道。
玉儿不喜杨广见面便动手动脚,对程铁牛道:“我虽然认识他,却不是他的帮手,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,与我无关。”
“谢过公子!如此,我便放心了。”程铁牛扬起柳枝儿朝杨广身上招呼。看上去是胡乱抽打,其实颇有章法,只要杨广躲避,柳枝儿就变换招数,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击出,忽上忽下、忽左忽右,迅捷无比
“打得好,打得好,打得好……”程铁牛连击3次,杨广连叫了3声“打得好”,一声比一声大,一声比一声惨烈:“爷爷知道你腹中饥了,爷爷我腹中也饥了,爷爷我请你喝酒吃肉,吃饱喝足了你接着打……”嘴上依旧不饶人。
“我叫你冒充我爷爷,我爷爷早死了,你还冒充!打,打,打!反正皮厚,打也打不痛。”程铁牛抡起柳枝儿拼命地抽打起来,一下一下落到杨广身上,“噼里啪啦,噼里啪啦,啪啦啪啦啪啦……”很有节奏感。
玉儿不由得同情起杨广来,柳枝儿虽然柔软,却也难免把人打伤:“好孩儿,听本公子一句:莫打了,不如喝酒吃肉。你看看,我点了甚么:鸡肉、牛肉、猪肉、蒸饼,还有这店里自产的‘桃花?’……你且住手,本公子请你吃请你喝……”
“打!打!打!”程铁牛回过头道:“谢谢公子,我还要3斤肘子、3斤羊肉,30碗小米稀粥。”朝杨广喊:“你便戳在这里,面朝向我,不许笑不许说不许跑。”
杨广苦道:“我哪里敢跑?跑也跑不出你的五指山,逃也逃不出你的擎天柱。”
玉儿敲着桌子喊道:“铁牛快来,铁牛快来,肘子来了,羊肉来了,30碗小米稀饭来了。”
程铁牛走进店门行礼道:“我已经来了,见过公子。我叫程铁牛,公子叫甚么?不行不行,待会儿我与公子吃肉喝酒他便乘机逃了,不行,不行,得把他绑在哪里……”两眼四处逡巡:“有了,绑在那边柱子上……”
玉儿道:“弟弟你叫程铁牛,哥哥我叫宇文玉儿。弟弟莫怪,依哥哥的想法不如让他一道吃喝,完了让他付账,我们白吃白喝。”
程铁牛道:“玉儿哥哥,这行不通!娘娘就是得了他一分好处,结果吃了100分的亏。这厮肠子是弯的,心眼儿是黑的,脑瓜子是空的,专门算计他人。”
玉儿道:“既然如此,哥哥请客,不让他请客。”
程铁牛道:“哥哥请客,那是再好不过的,又有半个月没有沾荤腥了,憋得难受。桃花峪别的都好,就是吃不好喝不好。”
杨广激动道:“却让我听到了,你说桃花峪坏话了。当面说好话,背后说坏话,这便是欺师灭祖,罪该五马分尸!”
程铁牛道:“你当我傻!我该五马分尸,你便该挫骨扬灰!”转过身柳枝儿又朝杨广身上招呼。
这一回正打在杨广头上,杨广身子哆嗦,眼泪夺眶而出:“你还真打呀!不跟你玩了。”说着,搂起袍子,一把将一件褡裢扯了下来,“哐当”一声,掉到地上:“累死我了,这下轻松了。”
程铁牛道:“直娘贼,原来你在褡裢里藏了瓦片,难怪打你不痛!”
杨广道:“还不痛?你看看这里,你看看这里……”指着头上肿起来的一条线。
程铁牛道:“原来要朝头上招呼,一剑便是一剑,剑剑见肉。”
杨广道:“你真要把我打死啊,有没有良心?我给了你程家村每人一颗金子,每人一颗金子呀!”
程铁牛道:“这是你爹爹搜刮的民脂民膏,取之于民用之于民,给了算没给!”
杨广道:“好歹也是从我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呀!”
程铁牛道:“这是你自愿的。直娘贼,你陷我于不义,害得我挨娘娘的打骂;你还坏了我娘娘的好事,害得我娘娘差点被押到昆仑山去。就是把你家的金山银山全搬过来也折抵不了罪过!”
杨广道:“那你想要怎的,把我杀了?来呀,来把我杀了吧!我变成鬼去找你娘娘告状。”
程铁牛一张黑脸变成红脸,一张红脸变成黑脸。
杨广急忙道:“大爷,你消消气,你消消气。这是人家的茅舍,你一把火把它给烧了可坏了规矩,待会儿人头落地就后悔死了。”
“直娘贼,直娘贼,直娘贼……”程铁牛柳条乱舞。
“打死人啦,打死人啦,哎呦,哎呦呦……”杨广抱着头,又哭又叫。
玉儿站起来拉住程铁牛:“好孩儿,听哥哥的,犯不着在他身上浪费时间,我们喝酒吃肉去迄。”程铁牛一身蛮劲,玉儿提了一口气才把他拉住。
程铁牛放下柳枝,望着玉儿道:“敢情你跟他一伙的?”
“不是,怎么会是呢?”
“俺怎么觉得你一直帮他呢?”
“我现在就点了他的穴道,让他动弹不得,我们放心好吃好喝。”
“原来你还会点穴,难道也是玄女宗的人?怎的这般面生?”
玉儿笑道:“我外出公干多年,你自然没有见过我,说不定我还是你的师兄呐!我们待会儿再说这些,我先点他穴道。”说着,出手如电,杨广虽然有所防备,却依然着了道儿。“是个舒服的穴位,你好好儿享受罢。”
杨广能转动脖子,能开口说话,只是不能挪动步子,活动双手:“姊姊心肠真好,如此极是舒服,姊姊请去用餐吧。”
玉儿心惊,长安城里都说此子异于常人,果然不简单。佯怒道:“明明我是哥哥,却喊我姊姊,果真有病,病得不轻。”转身对程铁牛道:“小弟弟,这厮是个神经,不必理会。来,我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。”硬拉着程铁牛坐下。
“恭敬不如从命!”程铁牛道,端起一碗酒往喉咙里倒,“咕咚咕咚”吞了下去,抹了抹嘴,赞道:“好香,好香。虽然远不及我家的玉液琼浆,却也还是香。直娘贼,已经有半年没有尝过酒味了。那琼浆酿好了,却不给俺喝,说什么八月初八祭祀女娲娘娘、玄女娘娘方能开坛。”打了一个酒嗝,又一次赞道:“除了俺家的琼浆,整个终南山中再也找不出这么好的酒了。好,好。”
店家出来,一见程铁牛,兴高采烈地喊:“近半年未来,却咋的啦?肚子里的馋虫不叫唤了?我听说你们仙家只吃花瓣,只喝露水,你跟着遭罪了。”
“芈正哥,倒烦你挂念。半个月前回了一趟程家村,煮了一只鸡吃;昨日又去,却只吃了一碗稀粥。”程铁牛道,抓了一大块牛肉,大嚼大嚷起来。
玉儿见那店主颇有几分气质,客气道:“烦请你快将羊肉、肘子端将出来,我这位弟弟是真饿了。”
杨广却在一旁骂道:“好不要脸的混世魔王,昨日我还请你喝粥呐,今日好吃好喝的却将我晾在一边。”
“直娘贼,等我和这位哥哥吃饱了喝足了,自然有你吃的时候。”程铁牛道。
“请我喝琼浆,请我吃鹤肉!妙极!妙极!”杨广狂笑不止。
“直娘贼,你就是个畜生,哪里像个人来?”程铁牛骂道,“我不吃了,也不喝了,我们重新打过。”
玉儿心道,杨广这浑小子好不清白,打又打不过人家,只嘴上逞强。忍不住道:“你这厮好不知趣!等我们吃好了喝好了,小公子心情好,也就不跟你为难了。你怎么就不明白事理?”
“我变成了‘厮’,这厮倒变成‘公子’啦!好一位公子!”杨广道。
玉儿道:“你以为像你这样白净面皮的才是公子?在我心目中,那些种田的农夫都要比你强一分、半分。”
杨广突然神情萎靡,过了好一会儿才道:“诶,连你都看不起我,难怪爹娘说我不及哥哥的十分之一,我一直以为爹娘偏心,原来真是如此。”低着头,一脸沮丧。
玉儿道:“并没说你一无是处,许多方面你也是很强的,我听人说,你精通算术,再难的题也做得出来?”
杨广道:“当然,我做不出来谁还做得出来?”昂着脖子。又涎着脸道:“好公子,原来你也是长安城来的,与那厮大不相同。我喜欢公子得紧,求公子赏我一件随身的物事,我在一旁慢慢赏玩,就不会再打扰公子了。”
玉儿道:“要什么物事你尽管说来。不过,除了仄影扇我随身也没带什么物事。”
杨广道:“不要那么高雅的物事,公子随身带的帕子,绣了花儿草儿鸟儿的,赐一件与我赏玩赏玩也便行了。我会好好爱惜,好好收藏的。”
玉儿不由得红了脸。自己用过的帕子怎么能随便赐送给男子?这杨广又不是什么好人,偷人家美酒,煮人家仙鹤,下一次说不定要焚琴,不仅不懂风雅,更是个恶徒……难道人品端正我就给吗?脸上火烧火燎,将一杯酒倒入口中,道:“恁般好酒,喝3杯身上便热得难受!”
杨广觑的清楚了,戏道:“公子恁般好面皮,却只有姑娘家才有,恁薄,恁嫩,好水色,好风情,却是从哪儿借来,也借给我扮靓扮靓。”嬉皮笑脸。
玉儿大怒,骂道:“好个腌臜泼皮,本公子没带什么物事,这块吃剩的牛肉赏了与你吧。”说着,夹起牛肉,暗使了些力气,劈面朝杨广砸去。
“是公子吃过的吗?你看,我接住了。”没想到杨广张大嘴巴,一口咬住牛肉:“真好吃……”“吃”字没有出口,顿时目瞪口呆,喘不过气来。原来牛肉上附着的劲儿大,杨广一口没有咬住,堵在喉管里,顿时无法呼吸。
杨广全身只有脖子可以动弹,拼命扭动脖子,一张脸扭曲变形,狰狞可怖。
玉儿吃了一惊,正待出手相救,却见一个中年儒士从屋外冲了进来,一手提起杨广,一手猛击杨广的后背。杨广猛“咳”了一声,将牛肉吐了出来……中年儒士这一击,将杨广被封住的穴道一并解了。
杨广手舞足蹈,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愤怒。
玉儿细看,出手的中年儒士郃下一部美髯,手中一柄羽扇,风度凛凛,旷达怡然,端的是天下少有的一位君子。
本来是要相救挨打的杨广,却惹出这么场祸来,玉儿心中忐忑,起身向儒士打了一躬,道:“谢谢先生相救,本公子原不是要为难这位杨公子……”
“还本公子长本公子短,这位杨真公子早就认出你是一位假公子。杨公子占惯了别人的便宜,便也要占假公子真公主的便宜……”却见一个7、8岁的小童从儒士的身后转了出来:“爹爹,两个皇亲国戚玩笑,我们何苦急巴巴纵过来管这等闲事……”
儒士道:“夔儿,却不能如此说话。仁、义乃是出自内心深处的追求,行仁、义之事,不看对象是谁,也不求别人的感恩回报。‘宁可天下人负我,不可我负天下人’,这才是仁、义的最高境界。”
小童道:“世间的人与事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,既然上天要让它发生,自然有其道理,我们又何必去参预甚至干涉呢?明德、向道的人,大都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儒士道:“‘仁’乃天下大道,乃万物之源。我们儒者,就是要修身‘立仁’、教化‘布仁’、礼乐‘行仁’,这样,天下才能达到大同。”
小童道:“真人向道,人在世间,心在方外,可为也可不为。世间万物,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。鸿鹄不用每天洗濯羽毛就自然雪白,乌鸦也不必每天将墨汁倒在身上就自然漆黑。天向来高,地向来厚;日月向来就放射光芒,星辰向来就排列有序。修道,顺乎自然可矣,难道要让江河倒流?”
儒士道:“世间万物,当然是自有其道,但无论什么道,都要归结到‘仁道’上来。大臣和君王不行‘仁道’,那是因为他们的心思变化无端,没有固守‘仁道’的本质。只要用道理去说服他们,用行为去感动他们,帮助他们树立‘仁道’的思想,‘仁道’便可以畅行天下,黑乌鸦也有可能变成白乌鸦。”
小童道:“爹爹说的有些牵强。”
儒士道:“上古时期,人们遇到无数灾难,粮食布匹都极端匮乏,却出现了尧、舜、禹这样的至圣先贤,‘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。’从而创造了‘路不拾遗,夜不闭户’的奇迹,达到了‘天下大同’的理想境界。所以说,只要按照‘道’的目标和方向去努力,许多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,世界也能变得更好。”
小童道:“有天便有地,有阴便有阳,有老子便有孔子,虽然各循其道,但道是相通的,对这一点,儿也是认同的;爹爹常说的‘道起于诗,立于礼,兴于乐,成于德’儿也多半赞成。”
儒士道:“‘儒’也即‘道’,‘道’也即‘儒’,修行的方式虽然不一样,终极的目标那也是一样的。”
父子俩一番争辩,程铁牛早已经不耐烦,几次要打断他们,被玉儿制止。
“二位论道,小女受益匪浅!”待父子俩辩完,玉儿拱手道,依然行男子之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