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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景重现，药研的眼睛越睁越大。飘忽的幻影重重叠在眼前，模糊了虚幻与现实的界限。
软而凉的触感点在面颊上，一沾既走。那是审神者的嘴唇。这一吻意外的青涩也意外的温柔，轻柔得像一片云絮。
药研握在刀柄上的手倏忽一紧，继而开始细细的发抖。那个吻凉得像一片雪花，沾在面孔上的瞬间却像是一直烫进了药研心里。
他的刀还陷在审神者的心脏里，血一直流下来，审神者脸色惨白，但是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倒下去。男人的手按在药研的手背上，审神者没有尝试去把刀从自己的心脏里拔出来，他只是握住了药研的手，力道轻轻柔柔。
白色的衣服云一样飘过黑色的背景，药研机械的迈步，他握着刀柄，审神者拉着他的手腕，他们走在一起，一大一小，背影亲密得像一对恋人。
药研几乎要沉浸在这样温暖的错觉里了。黑色的纹路迅速蔓延，蛇一样攀上他的锁骨，紧紧贴附着脖颈的曲线而生长，扭曲的黑色符文诡异如雪地里长出来的黑色花苞。
眼前忽然有光透进来，药研下意识望过去，看见一抹蓝色的衣袖，衣袖的主人有一张熟悉的脸，侧颜的线条精致得不可思议。下一秒他转过头，遥遥投过来一个含笑的眼神。
那眼睛里弯弯的月牙璀璨如黄金。
药研突然停住了。
审神者依然拉着他的手，嘴唇没有一点血色，脚下步子不停，却只是机械的抬脚再落脚，那么多步子走下来，他的位置没有发生一分一毫的改变。
药研低下头，突然轻轻的笑起来。
他不看审神者脸上渐渐僵硬的微笑，也不看四周渐渐褪去的黑暗。黑色的符文在他面孔上疯狂蔓延，少年清丽的笑容渐渐狰狞如恶鬼。
不知何时，这个世界里重又有了颜色的分别。先前被隐去的恶鬼逐渐浮现在眼前，他们挥舞着苍白的手臂，搅乱充塞了一整个世界的，浓稠的黑暗。
审神者还在行进，他不停步，也不放开拉着药研的手。他依然想要药研和他一起走，一直走下脚下黑漆漆的舞台，一直走进那些惨白如纸的鬼影子里。
但是药研转手拧住了他的手，那手软绵绵的，并不是骨肉的质感。
“您何必如此执着的跟随我呢，”黑暗里只闻低哑的少年声音，“我早已经不是属于您的东西了。”
黑色的舞台自边缘起，片片崩碎。惨白的鬼影随之一拥而上，伸长的手臂起起伏伏，如大片拍击在黑色礁石上的白色海潮。药研迎着手臂的潮水行进，眼睛里没有一丝恐惧。
“请原谅，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在您身上浪费时间。您既然已经死去，那就应该乖乖走进黄泉的国度，永远的待在那里，静静的腐烂。”
脚下一千一万个鬼魂一齐咆哮，他们嗅到了新鲜血肉的气息，所有的嘶吼汇聚在一起，怆然如地狱敲响的丧钟。
浩大的声浪填满了一整个世界，脚下黑色的舞台持续崩碎，黑色的符文贪婪的吞噬每一寸雪白的肌肤。药研的脸渐渐融进四周浓郁的黑暗里，紫色的眼睛却依然清透，宛如两块浸在冰水里的水晶珠子。
他的脚步一直维持着一个稳定的频率，不慌不忙的，一直走到崩碎的舞台边缘，猛得抽出自己的刀，一把把审神者推了下去。
审神者没有任何的挣扎，他像是一个纸片绞成的人偶，轻飘飘的落进起伏的白色浪潮里，很快融进了那些惨白的手臂里，再也寻不见踪迹。
药研静默的看着他消失在脚下密密麻麻的鬼影子里，把拿在手里的刀收进了鞘里。
与此同时，整个舞台终于全部崩碎。转眼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药研脚下这么一小块立足之地，如一块屹立在白色潮水里的黑色礁石。
四面全部是鬼魂，细碎的咀嚼声清晰得像是就响在耳边。目之所至只有黑白两种颜色，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。
药研慢慢蹲下来，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。他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白色鬼魂，眼睛里映出幢幢白影。
恍惚间耳边有谁在说话，旧时的声音穿越时空的壁垒，像有人拨动一张音色清越的古琴。
“……没办法忍受的话，就尝试着去反抗吧。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，那么作为刀剑的这一生，未免过于凄惨了呢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