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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期一振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拘谨,很快放开了他的手,弯下腰轻声叮嘱道,“这里只有我们两个,你自己找地方住好吗?”
药研当然点头,他想说点什么来表示对一期一振的感谢,但是又不知道以他们两个的关系,自己要使用怎样的措辞。纠结间,一期一振已经站起来走开了。动作间束在肩上的短披风扬了起来,露出一角猩红的内衬。
药研站在原地,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。
他的衣服那么华丽,走路的模样挺拔而利落,浑身充溢着不同于寻常人的优雅与尊荣,就算背景是荒凉破败的城池,他也像是一位外出历练的王子,周身不带一丝落魄的气息。
这样的人,又为什么要带自己回来呢?
身体里突然涌上来一阵钝钝的痛感,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由肺腑涌上了心口。药研后知后觉的尝到了口腔里的甜腥味,打断了他的思索。
素白的手指紧紧的按住自己的嘴唇,力道之大,简直像是担心从自己的嘴巴里跑出来什么怪物。
疼痛骤然汹涌,似乎是从身体里绞出来的血擦亮了驽钝的凶器,钝痛瞬间转成了利器一下一下刺进骨肉的剧烈痛感,药研猛地踉跄了一下,几乎要跌在地上。
沉寂了不知多久的本丸里,死水般的空气骤然起了波动。从一个角落,传递到另一个角落,熟悉的气息唤醒了沉眠的“灵”,空气中的每一片灰尘都在嘶吼,无数个细小的声音掀起绝强的浪潮,大风过境,天地都在这风里颤抖。早已死去的枯枝飒飒作响,在天幕间撕开一个又一个细长的裂口。
某个被遗忘的角落,长发披拂的付丧神默默睁开那双闭了似乎有一万年的眼睛。与此同时,另一边金眸的付丧神突然抬头仰望天空。
风那么大,却不能吹动他的衣角与长发。系在朱鞘长刀上的剑穗依然驯顺的垂坠在他手上,柔软的流苏在风中巍然不动。裹着丝绸里的手指慢慢拂过长刀冰凉的鞘,一期一振无声的笑了笑,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样,继续沿着既定的方向前行。
外界这所有的一切,药研全部都不知道。他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,汹涌的疼痛吞噬了他所有的感官。眼前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交杂在一起,啸聚成咆哮的漩涡。全身的血都跟随这漩涡的节奏而暴动,疼痛随之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。药研的脸色惨白如纸,捂住嘴唇的指缝间却开始渗出艳丽的血。
可是他似乎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,紫色的双眼里一片茫然,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攥住腰间的刀鞘。似乎连灵魂也被甩进了这漩涡里,被巨大的疼痛给撕扯得四分五裂。
不知过了多久,漩涡逐渐平息。血管里的血再度恢复了柔顺的外貌,疼痛如绵绵的线,一丝一缕的抽离开来。
一团混乱的视界里慢慢有光透进来,又感觉到有黏黏的液体沾在唇角和手指上。
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放下来,视界里瞬间只剩下一小片形状不规则的红,被黑色的边界簇拥着,鲜艳的颜色里有着明晰的纹路。
视觉逐渐的恢复,眼睛看到的范围也以这一小片红色为中心而扩散。黑色的边框越来越薄,药研静默的望着浸入掌纹里的血,在视觉完全恢复之前,若无其事的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渍。
四周异常的波动已经停了下来,这座本丸竟然像是有生命的活物,展现在药研眼里的模样看不出半分异常。
药研四下看了看,漆黑的枯枝在灰蒙蒙的天幕间拉开一痕一痕细小的裂缝,看久了有一种奇异的压抑感。长长的睫羽很快垂下来,显而易见的,这对紫色眼睛的主人对眼前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兴趣。
但是虚弱的身体又无法支撑着他立刻离开,刚才爆发的疼痛并不是虚张声势,在他被痛觉掩盖其他感官的同时,内脏受了很重的伤。然后又在他恢复感官之前,身体里充足的灵力修补好了血肉上的所有裂隙。
虽然一期一振给的灵力一下子就去了大半,但是也没有办法,全赖于此他才能平安的站在这里。所以,真的应该感激一期一振。
药研一边想着,一边若无其事的控制着灵力流到意识昏沉间露出来的骨爪上。细长的筋脉如藤蔓一般沿着白骨攀缘生长,随后是以此为凭依的血肉,娟娟血涌声敲击着筋脉间的白骨。
药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异化的手逐渐恢复成正常的模样,新生出来肉的手伸进怀里,摸到一个沁凉的玻璃瓶子。
这似乎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,但是药研好像真的被这个瓶子给安抚住了。疼痛留下来的最后一丝阴霾也烟消云散,他得以迈开步子,继续往前走。
疼痛是没办法习惯的——但是身体内部不时便会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,这种事情,他早已经习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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