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楔子 (第1/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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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殊第一次遇见夏铮，是在自己二十四岁的时候。

二十四岁的叶殊是什么样子呢，用当时他朋友尹珍珍的话说，叶殊是个妙人。

尹珍珍认识叶殊是在自家老师的家宴上，她的博士生导师是个笑呵呵的胖老头，神通广大，弟子遍布天下，家里墙上常年挂着黄宾虹的画，座上客人也藏龙卧虎。尹珍珍进门时正是傍晚，夕阳照得客厅一片金黄，他侧身站在阳台到客厅的门口，穿白衬衫，身形修长如鹤，微偏着头看着墙上的画，嘴角噙一丝笑。

灯光亮起来，他的眼睛像浸在水中的烟晶，后来再过了许多年，尹珍珍仍然记得这一幕。

尹珍珍认识叶殊的时候，叶殊刚好快到二十四岁生日了，二十四岁的叶殊画已经画得非常好了，他算是天赋型的画手，有家学渊源，他父亲也是个画家，不过许多年没有消息了，尹珍珍和他做了多年朋友，仍然只知道一些隐约信息——叶殊对自己隐私一直保护得很好，当然也是尹珍珍从不追问的缘故，这世上谁没有点秘密呢。

二十四岁的叶殊像一只动物，什么动物呢，尹珍珍暂时还没想到。应该是那种很迟缓的动物，迟缓而优雅，叶殊的眼睛是画家的眼睛，他有次跟尹珍珍说起他小时候，说他曾经养了一窝蚂蚁，每天观察它们的生活，还写了几本关于蚂蚁世界的笔记。

但叶殊并不沉闷，他不仅不沉闷，反而很有趣，尹珍珍的博导，那个胖老头，介绍他们认识是有点牵红线的意思的，尹珍珍这小姑娘从小就挺特别，别的女孩子和小男生恋爱的时候，她呆在家里看书。胖老头的弟子里颇有几个青年才俊，她全然视若空气。胖老头很发愁，胖老头跟尹珍珍家是世交，尹珍珍的父母都去世得早，剩下尹珍珍一个人，成了他的心腹大患。

尹珍珍其实也很漂亮，她的漂亮是带有温度的，热烈的，眼睛黑得能滴出水的，五官艳若桃李，性格冷若冰霜。漂亮的人就该配漂亮的人，所以胖老头处心积虑把叶殊介绍给他。

饭桌上两人按兵不动，吃完一顿饭，胖老头竭力出谋划策：“小叶啊，你带珍珍出去散散步啊。”

两人于是去散步，散了没两步，叶殊问她：“尹小姐会拉小提琴？”

尹珍珍心里一声冷笑“来了”。

尹珍珍不仅会拉小提琴，尹珍珍还会弹钢琴，会画画，会许多毫无用处但又非常漂亮的本事，她大学学的文学，研究生课题做的艺术史，用她自己的话说，她家养她的要求就跟养个宠物没什么区别，反正有尹仲夏负责赚钱，管保她一辈子锦衣玉食饿不死。

“我业余的。”尹珍珍不接茬：“只会梁祝。”

叶殊“哦”了一声，走了两步，忽然说：“最近云丹剧院在重放梁祝电影，去看看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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尹珍珍在电影院哭到崩溃，用光了自己跟叶殊身上所有的手帕纸。

那时候尹珍珍就知道叶殊有一双很锋利的眼睛。

胖老头一辈子都不会明白，但是叶殊一眼就看穿，尹珍珍心里早有了一个人。

尹珍珍十二岁的时候，尹仲夏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，她那时候刚开始渡过懵懂期，仿佛从童年的漫长混沌中苏醒过来，整个人生忽然有了记忆，情窦初开，早上下楼吃早餐，尹仲夏已经打了球回来，高挑青年穿白□□球服，坐在阳光里吃早餐，看报纸，穿着球鞋的小腿修长，鼻梁上带晶莹汗珠。尹珍珍强自镇定在旁边坐下，嗓子眼都是软的，不敢叫哥，怕声音出来都发抖。

然而尹仲夏当她是累赘，他是收养的，尹家父母很早去世，他奉行尹珍珍父母的策略，继续把她当宠物养，要什么都买，尹珍珍读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信用卡，金融危机的时候，尹家的基金会跟着动荡，也没短过她的零花钱。

然而她总是寻隙跟尹仲夏斗气，冷战，尹仲夏不和她吵，他天生冷漠，和谁也吵不起来，有次尹珍珍直接砸起东西，她父亲生前收藏的一溜粉彩小花瓶，她拿起就往墙上砸，砸着砸着忽然在橱柜反光中看见尹仲夏的神情，平静得像看陌生人发疯。

心一瞬间就跌到谷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