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锦言又道:“容我更恶意地揣测,若锦心没有告密,我安然回家时,姨娘会不会弃车保帅,将罪责推诿到锦心身上了事呢?”
听到这里,立在窗前的明甫指节慢慢收紧。
锦心绷直的身体微微发颤,脸色青白。
徐姨娘眼色渐凝,忽然笑出声音:“言姐儿是想挑拨我母女二人的关系?”
锦言正色道:“姨娘都已经亲手破坏了,又何须我来挑拨。”
“既然已经认了,”老太太微微颔首:“就商议个惩治的法子吧。”
文姨娘悯怜地看了一眼地上威风八面的徐姨娘,颇有些物伤同类的心情,转身给各位换上茶,叹了一句:“徐姨娘触犯的是官非,但这种败兴丑事,总不好传到外头去,让人议论,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告官,不如就商量个法子,私下处置了便是。”
徐姨娘薄薄的唇一勾,笑得轻狂:“这便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呀。”
一句话说得文姨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,不好再开口,退到一旁了。
老太太转头看向虞氏,缓缓道:“是明甫房里的事儿,就交由太太做主吧。”
锦言低头轻叹,这个祖母,还真是人精里的人精,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,倒想起母亲来了。
虞氏倒也不客气,茶盖一磕,便将心里早就想说的那句话轻飘飘地说了出来:“就去咱们家奉养的尼姑庵里做姑子吧,青灯伴古佛,平一平你身上的煞气。”
徐姨娘听到命运被宣判,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,眼中有轻蔑的笑意。
锦音已经不能自抑,将脸埋在手里痛哭起来。锦心的头低得厉害,已经看不清神色了。
“老太太。”徐姨娘扶着墙忽然站起身来,踉跄几步,指向老太太,猖狂地笑:“你说我没有你聪明,呸,我只是没有你好命而已!你年轻时做了什么?婚前霸道,利用权势,陷害情敌,强夺夫君;婚后狠毒,凌夫赶妾,害死庶子,逼死儿媳……哪一样,哪一样不比我的手段凶厉!只不过,你是元帅府的千金,我是粮油店的女儿,身份天地之别,于是你作恶,就能恶无恶报,尽享天伦!而我,只能为砧上鱼肉,任人宰割!”
老太太的脸色,慢慢地变青。
“给我闭嘴。”明甫终于忍无可忍,沉声威胁。
“哈。”徐姨娘秀眉一挑,半笑半哭,又指向明甫,指尖轻轻颤抖:“你,老爷!我进府那年,才十五,才十五啊!太太坐着,我只能站着,生下来孩子,不许喊我一声娘,却要喊太太娘。我只为城南大街上那一眼,我图的,就是老爷能正眼看我一眼呐!结果呢?沈子钰,一个沈子钰打破了我所有幻想。在老爷看来,沈子钰,哭是好的,笑也是好的,一皱眉一扶发都是好的。我算什么?我在老爷的眼睛里,只看到一个沈子钰。我只能把委屈咽进心里,我心里苦得发酸,苦得发疼,可又有谁知道呢?我不算计,我不谋划,我如何立足?”
明甫缓缓闭上眼,握紧的拳头不由地发抖。
不仅文姨娘,就连丽姨娘,听着也有了凄凉之色。
徐姨娘又将目光移向虞氏,哭着笑着点了点头:“沈子钰走了,我以为我能熬出头了,后来呢?老爷把影水居改成了漪兰居,日日站在窗前挂念一个女子,我便知道,我又败了。两个太太,一个是青梅竹马,一个是一见倾心,我呢?我只不过伺候完一个太太,又迎来一个太太。呵,不过,虞文澜,我并不讨厌你,因为你跟我同病相怜呐,老爷心里排第一位的,不是我,也不是你呀。”
“如此,”虞氏清冷冷的声音接了下去:“我便该如你一般,算尽人心么?”
徐姨娘凄然一笑:“各有各的生存之道罢了。”
虞氏的面孔轻扬:“人心可贵,只有以真心待人,才能换取真心。”话说得是没错,可虞氏的表情里,分明还是有一丝落寞。
“人心……人心?”徐姨娘笑声渐弱,心头忽然被什么扼住般难受,喘息间,眼前的一切像被浸入了墨汁,身子软倒,一切都堕入黑暗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