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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小,外婆就教育她不许拿别人的一针一线,女孩儿家手脚不干净是莫大的耻辱,锦言小时候再穷,也绝不拿别人的东西,绝不嘴馋,绝不羡艳,就算穷也穷得有志气,现在日子过好了,不会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,竟让她承认偷了姨娘的首饰,想起这个,锦言就委屈得眼泪再不能止。
虞氏微微转身看着锦言,眼神杂糅了许多的感情。既无奈,又心疼,又赞赏,又骄傲。虞氏一向认为,性格决定命运,可有的时候,品格比性格来得重要得多。
锦言的一言既出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徐姨娘最是不甘心:“言姐儿不要乱认。”
芷灵反应过来,挣开婆子的手,小人得志的样子:“我表姐都认了,你还想拽着我不放吗?你有本事,就抓我表姐见官啊?到时候看丢的是谁的人!等连老爷回来,看你怎么交代!”
芷灵是外人,偷了东西尚且能拉去见官。锦言是连家的小姐,怎么能被一个姨娘拉去见官了,传了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。
锦心眯起眼,似笑非笑地望着锦言:“哟,姐妹情深呀,连锦言,至于么?”
锦心是不明白外婆在锦言心中的分量,可敌千钧。
徐姨娘还不死心:“言姐儿,你且说说,你偷我的是何用心?可别说贪我这些个东西,漪兰居要什么没有?太太如此疼你,只要你开个声,太太什么不给你?你看得上我这些玩意儿?”
锦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:“我偷东西是为了气一气徐姨娘,没别的。”
徐姨娘气绝,想了一会儿才又说:“既然小姐认了,我也没法子,大家心里都透亮。”说完,又转向虞氏:“方才盈儿请太太的示下,太太说,盈儿若是冤枉别人,就要拉去尼姑庵削头发,现下小姐顶了这个罪名,又怎么说呢?”
虞氏漠然问:“你是要剪了言儿的头发让她去当姑子吗?”
徐姨娘咬了咬牙:“不敢。”她自然不敢,她削了锦言的头发,老爷回来能削了她的脑袋。徐姨娘半晌又说:“总不能这样算了,咱们连家也算家风谨严。”
锦言不想让母亲为难,站出来说:“我自愿跪在佛堂三天三夜,总行了吧?”
徐姨娘轻轻一笑:“那倒不用,一天一夜就可以了。”
徐姨娘什么时候信菩萨做好事了?
果然,徐姨娘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:“只是不许吃饭,只许上一次茅厕。”
锦言扯了扯嘴角:你狠!就这么定了!
比起体罚,心罚才是最难受的。锦言直绷绷地跪在佛像前,缭绕的青烟熏得她眼泪直流:人的一生之中认识一两个损友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!
此时已经是夜晚,距离午时那场闹剧已经七个时辰,锦言跪得腿也麻了,去茅厕的唯一一次次数已经被用了,也就是说,锦言现在既不许吃饭,又不许上茅厕。
她摸了摸鼓鼓的肚子,抽噎着鼻子微微笑了笑,这七个时辰,偷偷送饭来的人倒不少。
虞氏虽然气得够呛,心还是在锦言身上的,锦言还跪了没一个时辰,书月就挎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进来了,对着锦言做了个鬼脸,锦言知道,母亲是怕她饿着了,其实她还这样年轻,跪上三天三夜也无大碍的。虞氏亲手整了梅花糕,还有蒸鸡、桂花鱼、皮冻,都是清淡菜式,是怕锦言吃咸了想喝水。
第二个来的是锦音,瞧得出她是偷偷跑出来的,进来了便跪在锦言身边,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纸包,打开是一只鸡腿和一个细面馒头,咧嘴笑道:“偷偷从小厨房拿出来的,还是热的,姐姐你吃。”锦言本已经吃饱了的,又盛情难却,摸了摸锦音的头,又将馒头和鸡腿吃了个精光。
之后,文姨娘、丽姨娘也都差了丫鬟来嘘寒问暖,锦言一一道谢了,说自己挺得住,要姨娘们不用担心。锦言这会儿心里热乎乎的,觉得在这连府里人缘还不算差,落了难,至少还有人惦记着。
只可惜芷灵的影子也没有看到,锦言本来想,若她来探望,乖乖地认个错,这个事儿就算翻篇了。可锦言跪得腰酸了,芷灵也没出现。锦言下定决心,明天晌午一解放,就要把芷灵送到舅母跟前让舅母一同带回家去。
这会儿,月亮已经圆嘟嘟地飘在天上,锦言眨了眨眼,有些困倦,忽然,听见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,锦言揉了揉眼睛回头,挑起了眉:“锦心,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