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室外下着雨,杨惠惠内心一片冰冷。
夜里竹青给她送饭食,景峰没有出现。
杨惠惠问:“世子爷不回来么?”
竹青不答,放下托盘离开。
这晚,杨惠惠一夜没睡,睁着眼睛望着白色的帷帐,像是在等待,又像是在思索。甚至连动作都没有,就那般睁着眼睛挨到天亮。
托盘上的饭菜一样没动。
杨惠惠不再碰任何食物,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假装睡着。
清晨,竹青进门发现饭菜好好的,轻轻一叹,换下早饭悄然出门。
午饭再进去,发现早饭也没动,竹青放下托盘,走到屏风边,隔着宽大朦胧的山水屏风劝慰。
“惠惠姑娘,我知道你生气,但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。你不是不知道世子爷的脾气,来得快去得也快,过两三天他气消了,不也会好好待你吗,到时候你身体垮了,该怎么办呢?”
屏风后面没有动静。
竹青没过去看她,退出房门,换了两个婢女进来伺候。
婢女匆匆赶到床前,见杨惠惠安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伸手探她的鼻息,手指感受到温热,两人对视一眼,退出去。
过了片刻,两婢女端着热水为杨惠惠洗漱。
杨惠惠像个木偶任人摆布。
“惠惠姑娘,您就吃点儿东西吧,世子爷会心疼的。”
“你叫我什么?”杨惠惠眼珠转动,终于开口。
婢女见她肯开口说话,凑过来道:“惠惠姑娘。”
杨惠惠勾勾唇,“别这么客气,我只是个三等婢女,论位份,还不如你们呢。”
婢女一怔,两人面面相觑。
两个婢女轮番劝杨惠惠吃东西,杨惠惠再也不说话,充耳不闻,理也不理。
午饭晚饭一点儿都没吃。
两个婢女无法,退出房门。
杨惠惠听到外面传来竹青压低的声音。
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天中午,房门打开,不知歇在哪儿的景峰走进屋子,绕过屏风,来到床边。
“绝食?”
杨惠惠侧头瞧他,眼睛直勾勾的,神色憔悴。
景峰皱眉,“明明做错事的是你,不懂反思,反而闹脾气?”
杨惠惠眨了眨眼,翻过身,背对着他。
“真这么生气?”景峰问。
杨惠惠不答。
良久。景峰深深叹息。
“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,我会心疼的。”景峰坐在床边,轻轻地握住她的手。
杨惠惠侧头,望进他漆黑的眼眸,想看清楚他刚刚说的关切话语,到底是不是发自真心。
两人视线相触。
景峰皱着眉,抿着唇,眼里满是关切。
他居然真的关心她。
突然间,杨惠惠觉得很好笑,他关心她,可他并不觉得把她关起来是一件伤害她的事。
“你吃饭,这次就原谅你,不关你了行吗?”男人伸手抚摸她的头发,语气无奈,像是做出巨大的让步。
“我和他们都是清白的。”杨惠惠执着地说。
“不说他们,都过去了。”景峰道。
杨惠惠内心冰冷,忽然感觉胸口奇痒难忍,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。
“受了风寒?”景峰轻轻抱起她,皱眉拍打她的背。
手法很轻,像在宠爱一个孩子。
“是我不好,把你关起来。”男人见她没说话,继续道歉。
杨惠惠停住咳嗽,感觉好受了许多,摆摆手,示意他不用再拍。胸口憋着的东西,随着咳嗽咳了出去,身体也轻松一头。
景峰依旧没放开她,脸上的关切神情清晰可见。
杨惠惠凝视他片刻,“谢谢你原谅我,我想吃东西了。”
景峰惊讶一瞬,随即露出高兴的神色,赶紧招手让旁边伺候的婢女端着汤药靠近,亲自端了托盘上面熬得软烂的小米粥,拿勺子喂给杨惠惠。
“张嘴。”他温柔地说。
“我和秦昊,是好朋友。”杨惠惠盯着他的眼睛说。
坐在床沿上的男人沉默片刻,又舀了一勺粥递给她,“吃饭吧。”
杨惠惠咽下,继续道:“秦昊约我两天后见面,你跟我去,我当场让他走,此后也不会再见面。”
男人的动作一顿,又给她舀了一勺粥。
杨惠惠冲他笑了笑,“这就是我的态度,不知你可还满意?”
两天后。
安定侯府侧门。
杨惠惠准时出现在街边,身旁站着白衣黑发的华贵男子。
他终究不放心,跟了过来。
杨惠惠早有预料,并不意外。
不久,秦昊出现在街头。
杨惠惠转头望着景峰,“你要继续跟过去,听我们说话,还是站在这儿?”
感受到她的挑衅,景峰沉默了,退到街边。
朝着杨惠惠小跑过来的秦昊看到了景峰,目露震惊,跑到一半便刹住脚。
杨惠惠主动走到他身边,“秦大哥。”
“那个王八蛋怎么在这儿?”秦昊问道,脸上的肌肉抖动,两道浓眉下压,眼珠里射出愤恨的光。
“他就是安定侯世子。”一句话便解释了所有。
秦昊瞬间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,恍然大悟,激动地质问她:“你竟然为了这种王八蛋留下!当初既然离开通州,想必是想离开他的,为何又要留下?”
杨惠惠苦笑,“说来话长。”
她扭头看向两丈之外的景峰,男人背负着双手,长身玉立,墨发如瀑,浑身的贵气让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。
男人站立的位置距离并不远,秦昊的话刚才应该一字不漏地传入他耳中,但他并没有愤怒。
杨惠惠冲他微微点头,转头对秦昊说:“秦大哥,我今天来这儿想告诉你,我喜欢他,想留在京城,你以后不要来见我了。”
秦昊不可思议,“惠惠,你想清楚!”
“当然想清楚了。”杨惠惠说,“你遇到我时该知道我有多惨,世子爷给了我安身立命之所,又给我金银财宝,让我和娘亲能吃饱穿暖,我不想离开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世子爷是我的救命恩人,又是我的衣食父母,我当然要留下来陪他,哪怕做一个侍妾。”
秦昊大受震撼,后退一步,像第一次认识杨惠惠似的打量她,“你真这么想?”
杨惠惠点头。
街边人来人往,却都不敢靠过来,只在远处好奇地打量他们三人。
“是不是他逼你?”秦昊走过来按住杨惠惠的肩膀,浓眉紧锁。
过于亲密的动作刺激了景峰,远处的男人朝两人方向大步靠近。
杨惠惠伸手拨开秦昊的胳膊,摇摇头,“没人逼我,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所追求的,秦大哥,请你以后不要再见我了。”
秦昊原本还想说什么,忽然脸色微变,住了嘴。
杨惠惠决绝地转身,走到赶来的景峰身旁,低着头,长长的睫毛抖动,“我们回去吧。”
景峰的目光柔和,伸手搂住她的腰,表情似乎在赞赏她,随后他抬头挑衅地看向秦昊,带着男人都懂的笑意。
杨惠惠依偎在他怀里,对秦昊道:“秦大哥,你走吧,以后我不会再见你的。”
秦昊握住拳头,面无表情地转身。
景峰似乎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,搂住杨惠惠,趾高气扬回到侯府。
接下来的几天,两人又恢复以往的模样,没羞没臊地黏在一起。
景峰像条小狼崽子般黏在杨惠惠身边,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,好像之前发怒,把杨惠惠关起来的那个人不是他。
喜怒无常,阴郁善变,是景峰的本色。
哪怕杨惠惠表现得如此配合,他依旧把陈真赶出了侯府,给出的理由是,做菜难吃。
当然,因为有杨惠惠盯着,他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。
杨惠惠并没有为赶走陈真而生气,一句话都没说,这让景峰非常高兴。
杨惠惠似乎接受了他的安排,很顺从配合,事事顺着他。景峰更加宠爱她。
后来杨惠惠对他说:“我想去白马寺看一看,行吗?”
顿了顿又说:“娘亲还没找到,我要为她祈福。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
景峰笑着点点她的鼻子,赶走了两个情敌,亲耳听到她愿意留下来,景峰对她几乎有求必应。
于是他们选了一个日子,出发去白马寺。
白马寺名气极大,却距离很远,一去一来,要花将近一天的时间,大部分贵族去祈福,都要留在寺庙里歇一晚。
几人清早出发,天边翻起了橘红,景峰指着橘红的云道:“惠惠,你选了个好日子,今天出太阳了。”
杨惠惠眯起眼睛,望着冒出一点点的明亮太阳,笑着说:“是啊,我选了个好日子。”
坐上马车出发,一路颠簸,傍晚抵达白马寺。
寺庙在山上,从下方望雾蒙蒙的,只看到隐隐约约的宝塔,像是建在了云端。
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,几人终于来到山门前,古色古香的大门,用篆体写着白马寺三字。
周围鸟鸣啾啾,参天的树木比比皆是,空旷宁静之感油然而生。
杨惠惠凝视着那三字片刻,说道:“是个好地方。”
景峰凑过来道:“累了吧。”
他抬起手臂,示意杨惠惠挽着他的胳膊,杨惠惠顺从地挽住,一起走进大门。
两人先去拜了大佛,又拜了地藏菩萨,观音菩萨,烧了香烛,点了长生灯,抽了签。
在沉重而缓慢的钟声中,杨惠惠说:“我想为娘亲念经祈福。”
面容肃穆的和尚竖起手掌,念了一声阿弥陀佛,递给杨惠惠一本经书,“请施主沐浴更衣,焚香祷告,诚心诚意在观音菩萨面前把经书念完,方才有用。”
杨惠惠合手作揖,小心翼翼地接过经书。
经书很厚,起码得念上两个时辰。
此时天色已晚,晚霞漫天,难得的晴天日。
考虑念经时间很长,和尚建议杨惠惠先吃过晚饭,沐浴焚香,再做念经仪式。
几人用过斋饭,杨惠惠在房间里洗漱完,换上一套没有任何修饰的素服,散尽铅华,走出大门。
暖光下,娇艳的女人素面朝天,一身洁白,眼眸平静安宁。
却美得让人怦然心动。
景峰着迷地望着她,下意识地叫了一声,“惠惠。”
杨惠惠冲他微微一笑。
景峰那瞬间产生一种冲动,想要好好抱着她吻下去,他忍住了。
杨惠惠跟随小沙弥来到一处念经的净室。
推门而入前,杨惠惠扭头,对护送她过来的景峰道:“你先回去吧。”
“我看着你进去。”景峰说。
杨惠惠走进门内,脚步微微一顿,又回过头来,“景峰。”
容颜绝美的男人背负着分手,静静地站在门外,笑看她,“怎么了?”
杨惠惠摇摇头,“没什么……我也会为你祈福的。”
男人唇边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,“进去吧。”
等杨惠惠进门,景峰便让带过来的人四处守在屋子边,不让任何可疑之人靠近。
夜色越来越浓,渐渐到了深夜。
景峰躺在床上,不知为何翻来覆去睡不着,好不容易睡着了,却频繁做梦,一下子惊醒过来。
他竟然梦到了景姑姑,姑姑躺在床上,拉着他的手说:“我要走了,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……”
他一直在旁边哭,让景姑姑不要撇下他。
然而姑姑还是闭上了双眼。
景峰梦到的是当初景姑姑离去时的场景,很多年前的事了,不知为何今夜突然梦到。
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,原本已经遗忘,如今又再度想起来。
景峰的人生是单薄的,没有父母缘分,名义上的父母憎恨他,亲生的母亲想杀了他,亲生的父亲不敢承认他的存在。
唯有景姑姑真心实意待他好。
所以景姑姑离开时,景峰心痛不已,那种痛楚差点让他也跟着离开了。
被病痛折磨着,感受着众人的恶意,景峰心灰意冷之下去了通州,打算等死。却不想在那地方,遇到了这辈子另外一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。
她取代了景姑姑,成为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。
为什么突然间梦到了景姑姑?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她了,而且梦到她离去时的场景,像是什么不祥的警示。
景峰重重喘了口气,揉着眉心在黑暗中沉思,良久,他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大喊:“走水啦!”
听到这声满含惊恐的尖叫,景峰从床上跳起来,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,拉开门便飞奔而出,往杨惠惠所在的念经阁跑去。
“走水啦!走水啦!”
铛铛铛的响声,和尚拿着铜锣,边敲边喊。
无数人被惊醒,纷纷从房间里冲出来,茫然恐惧地张望。
声音瞬间嘈杂。
景峰推开挡路的碍事人群,冲到了念经阁前。
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,仿佛一条条狰狞的红蛇在黑夜里扭动,漆黑的烟雾在上空汇聚,如同乌云压顶,坚不可摧。
灼热的温度炙烤周围的一切,还没靠近房子,景峰便感觉脸上像是被火舔了一样疼。
“惠惠!惠惠呢?”他喘着气大声质问,一边用目光搜寻着熟悉的人影。
然而他找了两遍都没有看到那张娇媚动人的脸。
明明傍晚,她还对他说“我也会为你祈福”。
“惠惠姑娘……还在里面。”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说道。
景峰扭头看向冲天的火光,拎起旁边的水桶就往里面冲。
“世子爷!”
有人拉住他,非常用力地拉住他。
景峰红着眼睛,面孔狰狞,用脚狠狠地踹那人的腹部,“滚开!”
那人被踹翻在地,他继续往里面跑去,边跑边把水桶的水往身上倒。
浑身湿透。
“世子爷不可!”
好几声惊慌的呼喊,两个人冲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和大腿,阻止他前进。
“你们放开我!惠惠还在里面!”景峰挣扎咆哮,“惠惠!惠惠!”
更多的人扑上来死死抱住他。
漫天的大火吞没了念经阁。
“惠惠——!!!”
跑在小路上的杨惠惠,忽然转过头,望向山顶明亮的火光。
“怎么了?”身旁的秦昊喘着粗气问,“他们追来了吗?”
杨惠惠摇摇头,“没有。”
她好像听到景峰叫她的声音,或许是错觉。
“我们赶紧走吧,你的伤得马上治。”秦昊声音急促。
杨惠惠用手捂着脸,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往山下跑。
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,那日她和秦昊见面,口中说着绝情的话,手却悄悄地递了纸条。
景峰看得太紧了,身边全是人,又不许她出府,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。
她想假死离开。
无名无分地留在景峰身边,承受他莫名其妙的怒火,受够了。
他们不合适。
景峰应该找个配得上的人。
杨惠惠并不怪他,离开仅仅因为不合适。
她不能让景峰安心,景峰也无法给她想要的。
分开最好。
假死是她鼓起勇气想到的办法,原本有秦昊帮忙应该可以顺利离开,然而世上没有万无一失,火势烧得太快,她差点没跑出去。
脸也被烧伤了。
对于这张受伤的脸,杨惠惠没什么感觉,心情很平静。
反正,那个景峰所爱的,美丽动人的杨惠惠已经死了。
如今她和任何男人在一起,应该也不会再引起什么流言蜚语。
杨惠惠忽然笑起来,这就是命吧,想要什么,总得付出代价。
她认命。
作者有话要说: 终于写到这里了,比预料得要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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