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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便我亲眼所见，我仍不相信姐姐已经死了。我总以为她生来苦楚不断，该有个善终的吧，可上天似乎并不这么想，于是安排她死于熊熊烈火中。
赴死前她嘴角带笑，在生与死的跨度间，她会想些什么呢——我庆幸是这样死去的，如若不然，我将终日受病痛折磨，活于悔恨之中。
自得救后我便在这个医院养伤。医院在郊外，有些偏僻。我觉得很闷，偷偷避开护士溜了出来，我的伤刚有些好转，护士巴不得我一日除却吃饭就躺着休息，什么也不做。我躺的浑身发软，苦笑道哪能一直休息，这不成了死人嘛，死了的人。
走到郊外我大口呼吸着。这么些天我都置身于医院的消毒水味里，那是死亡的味道。如今片刻安然，我似饕餮般贪婪吸取生机。
空气里夹杂了泥土的芳香，沿途不知名的野花开的娇艳，好似同春风宣战。风不一样，春日里的风最是柔情，它不屑于媲比。
曾几何时，我与姐姐望着同样的景色，对着开得妩媚的望春。粲然一笑，心波一荡。
我忽然感觉眼角湿了，愣了一愣，惊叹自己居然流泪了。随即雨落下，下得太急，我来不及避开，索性淋雨回去。
姐姐说我骨子里其实不是个凉薄的人，凉薄的人不顾世人冷暖，而我身怀仁心。我不知是不是，如同我分不清眼角的是泪还是雨。我伸出手由雨打在掌心，姐姐，一半细雨给你，一半装进我的眼眶里。
经过一户人家，家中只有一位老奶奶。我在雨中待了太久，抑制不住打了个喷嚏，奶奶很热情，将我带入家中，做了一碗姜汤给我。她说:“姑娘，人生到头来，终不过幽梦一场。过去种种，譬如昨日死。以后种种，譬如今日生。无论执着或忘却，日子总是一日一日过的。”
奶奶活了大半辈子，心清似明镜。而我将自己困于方寸回忆中，紧锁门窗。
告别奶奶后回到医院，护士已经在找我了，见我一身狼狈，原本指责的话语也咽了回去。她大抵在这工作了很久，她的眉心，瞳孔，发丝，都这样说。
我换好衣服坐在床上，走廊外护士忙忙碌碌，我不禁怀疑她们是否真有那么多事情可忙。
风吹了进来，一阵寒意侵体，我起身想关上窗户，却又舍不得春日的风雨，只有如此让我觉得，：姐姐仍在我身边。
这些年太多人离开，太多日子耽于感慨世事无常，这么长时间沉淀的只有想念。
风捎来了一些人的消息，我不确定是谁的，但是我知道他们如今都安好，生前行善的人死后会有属于自己的福受。他们都不曾害理伤天。
隔壁病房的人去世了，家属的哭声似乎要掀开屋顶，许久安静了下来，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推了出来，我见过他一面，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，家属又哭了起来。
嘘，安静一些，听，雨在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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