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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来干什么？去玩你的游戏去？”
医院急诊手术室外，一个中年妇女对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横眉怒斥，少年脸上毫无血色，双眼怔怔的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上亮起的红灯。
中年妇女正在气头上，见少年不理自己，早已哭红了眼的双眸又流下两行浊泪，她上前一步，揪着少年的衣领就要把少年往外赶。
“走，去打你的比赛去，去追求你的梦想，我跟你爸都是你的绊脚石，你还来这里干什么？你给我走！”
任凭母亲如何使劲儿，张铭纹丝不动，眼里泪花闪烁，却强忍着不落，他有他的倔强。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张妈放弃了对少年的驱赶，一巴掌甩在了张铭的脸上。
“我告诉你张铭，你爸今天要是出不来，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，你这辈子都别来见我！”
张妈神色激动，声音带着哭腔，声嘶力竭。
“吵什么吵？这是医院！都给我安静点！”
有护士过来训斥，张妈一抹眼泪，坐到一旁的座椅上掩面而泣。
脸上的火辣比不上心里的愧疚。这时张铭的手机响了，默默掏出手机，来电显示为“林青青”。
按下接听键，电话里传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。
“张铭，啥时候到啊？大家都等你呢！”
清丽的女声让张铭难过的直握拳，张铭努力的张了张嘴，话到嘴边，却如鲠在喉。
“张铭？张铭？怎么了？你说话呀？”
张铭深吸一口气，沙哑着口音开口道：“你们打吧！我……退出！”
说完立马挂掉了电话，关机。这一套简单的动作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，张铭背靠着墙缓缓坐在了地上，眼中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。
……
一个月后，张铭的父亲出院了，突发心脏病，幸亏送医及时，捡回了一条命。
一家三口回了家，一个月没人住，家里的茶几上落了一层灰，张妈打开窗户通风，一阵风吹来，屋里残存的一点人味儿也被冲淡了。
张铭扶着张爸坐在沙发上，大病初愈，曾经肩抗三四百斤重物不在话下的汉子，如今上个三楼也会气喘如牛。
张铭回到自己的房间，床上的被子没叠，书桌上到处是散落的书本和废纸，电脑没关机还在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……一切如旧，一切又难以回到从前。
从那天离家出走打点好的行李中摸出游戏头盔，张铭拿在手里，细细的摸索着，造型如摩托车头盔一般的黑色头盔，是三年前张爸送给张铭的礼物，现如今却成了两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所在，人生就是这么讽刺。
三年前，张铭以十份优异的成绩考进了稻城最好的中学，稻城一中。这个游戏头盔就是张爸送给张铭的礼物，当时这个头盔一个售价高达八千八百八十八元人民币，对当时的张家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。
游戏头盔，真名叫5D虚拟全感仪，采用先进的VR技术并与人的感官完美融合，这项技术研发的初衷就是为了对传统网游进行颠覆性革命，事实证明，这个外形酷似摩托车头盔的东西真的做到了。
三年前，《异界》，全球首款5D全感虚拟网游随着游戏头盔一同上线，游戏以异界大陆为框架，仙、魔两方阵营征战不休为故事背景，玩家以第一人称创建角色进入游戏，5D虚拟全感仪下无限接近真实的感官刺激，全新的剧情引导和极富打击感的格斗画面，让这款游戏一经公测很快便风靡全球。
一向不玩游戏，自制力也不错的张铭，刚一接触《异界》便瞬间沦陷，当然这一切张爸开始并不知情，等到他们后知后觉，一切已经无法挽回，张铭已然从一个尖子生成了一个网瘾少年，青春期的叛逆让父子二人矛盾越积越深，关系也越来越紧张，直到张铭在高考中成绩一塌糊涂，双方积压已久的矛盾瞬间爆发。
张爸要张铭复读，张铭要去参加比赛，两人为此在家大吵了一架，张铭负气收拾行李离家出走，张爸被气的心脏病发作，进了医院。
张铭是在车站被表哥的电话叫回来的。
“你在哪儿？叔心脏病犯了，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单……”
张铭挂了电话发疯一样往医院跑，到了医院，张爸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，张妈签的字。
张铭心里清楚，父亲的病完全是被自己气出来的，他懊悔不已，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，没有经世后的圆滑和浮世沉沦后的经验，父母很重要，梦想也很重要，二者之间他选择了梦想，可谁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？孟子说舍鱼而取熊掌也！那何为鱼？何为熊掌呢？
张铭抹掉脸上的泪痕，从游戏头盔后脑勺位置抠出一张银行卡大小的卡片，这是《异界》的游戏账号卡，右手拿着账号卡，紧紧一握，卡片应声断成两半，张铭最后留恋了一眼手里的头盔。三年来，它是他最亲密的战友，如今他却要当逃兵了。
打开房门，张铭出来了。
见张铭拿着游戏头盔出来，张爸眉毛一挑，脸色瞬间潮红，一口气卡在喉咙眼呛了风，一句话没说出口开始剧烈咳嗽。张妈闻声连忙上前一边给张爸顺着后背，一边瞪着张铭恨声道：“你非要把你爸气死你才甘心吗？”
骂完张铭，张妈又将枪口对准张爸：“活该你就是！这就是你的报应，当初非要给他买这个破玩意儿，死都不听！”
在家里，秋后算账和事后诸葛亮一直都是张妈的权利，张铭也习惯了。
将头盔扔在沙发上，又朝着父母扬了扬手里碎成两半的游戏卡，张铭开口道：“头盔还给你，给我报复读班吧，我去上学！”
说完转身回了房间，留下一脸错愕的父母。
人生的悲苦，与是非相伴，生活的本质，往往不过是左与右的选择，张铭选了一次右，任性的后果显然他承担不起，如今他选择左，这是他表达的歉意和忏悔。
